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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砧见玉兰情绪激动,赶忙说:“先别吵,你听我说完嘛。我开始是抽了一阵子,后来当我知道他送给我的‘令令’是毒品的时候,我就断然拒绝了,以后就再也不抽了。都说戒毒是件痛苦的事,那要看你有没有决心。只要下定决心戒,就没有戒不掉的。毒瘾一上来,我就会想到你,是你给了我力量,是爱在支撑着我。你放心吧,我的毒瘾染得并不深,现在啥事都没有了。”

玉兰听他这么说,方觉宽心,破涕为笑道:“亏你还记着我。”说完从桌子上拿起梳子、剪子,接着理起了石砧的另外半个头。玉兰一边剪头发一边就把这段时间家里店里发生的一些大事说给石砧听。比如星星住院,大楼失火,以及后来建的这座新楼。玉兰正一件一件地说,石砧突然打断问道:“咱们的孩子怎么样了?我被劫走时,他还在你的肚子里。不是被气得流产了吧?生了吗?”玉兰说:“瞧把你急的!亮亮都会跑了,连爸妈都会叫了。”石砧急不可耐,问玉兰孩子在哪儿,嚷着要看。玉兰说:“跟他奶奶一块睡。这么晚了,不要去打扰他们了。”石砧说:“你说的奶奶就是我妈吧?你把她老人家也接来了?”玉兰说:“不是她是谁,还会有第二个奶奶?我怕她担心,说你一直在外地学习,她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快没法跟她交代了。”石砧感激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的爸妈呢?是不是一块都过来了?”玉兰说:“我爸我妈不肯来,舍不了家。”

头发剪好了,石砧抹擦了几下头上的碎发,扑上去就把玉兰抱了起来,一边吻着她白净的脸蛋,一边赞许道:“老婆,你真伟大,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呀!”玉兰迷离着两眼,尽情享受着久别之后的亲吻……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星星被人从少儿学校接回家,进门就笑眯眯地说:“妈,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玉兰说:“你不说,妈怎么会知道。”星星把手里拎的一个袋子递给她,说:“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玉兰见是一袋子玩具,心里马上就想到了石臼,问:“又见到你爸了?是你爸给买的吧?”星星一边说是,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塞给玉兰。玉兰打开纸条,上面写的是:“兰,星星告诉我,说你念及旧情,顾及孩子,已经答应跟我复婚了。听了之后我髙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感激咱们的小天使星星,是他从中为我们穿针引线。同时也谢谢你不计前嫌,心里还能容下我。今晚我们见个面好不好?地点是紫竹公园太湖石假山背后。不见不散。石臼。”下边还写了手机号码,意思叫玉兰回话。

玉兰看毕,不禁心生怒火,对着星星喊道:“谁说我答应跟你爸复婚了?你怎么这么胆大?小小年纪就说谎话!”星星小嘴一撇,泪珠滴滴答答就流出来了,说:“爸见我都好几次了……要我催促你答应他的要求。我说了几次见你没反对,就以为你同意了,就跟他说你答应了。我盼着你们复婚,你们复了婚,我就有爸了……就不用看别人的白眼儿了……妈,你就答应了吧……你要不答应,爸以后问起星星,我可怎么跟他解释啊,妈……”

星星要爸心切,一字一句地倾吐着幼小人儿的心声,把玉兰的心都哭碎了。孩子哪里知道妈的辛酸,哪里知道他那个不争气的爸当年是怎么狠心撇下他们母子,自己去寻欢作乐的。玉兰抱住儿子,疼爱地说:“星星说得对,妈不该骂星星。好了好了,洗洗手,找弟弟玩去。”

“见不见他呢?”犹豫了只一闪念的工夫,玉兰就决定今晚要去见石臼了。按着纸条上的手机号码,玉兰给石臼回了话,确定了见面的时间。“告不告诉石砧呢?”玉兰又犹豫了。石砧正担心她跟石臼复婚的事,知道了肯定会不髙兴。可是,事后一旦知道,他会更不高兴。说了倒好,反正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于是就跟石砧说了,并且让他看了那张纸条。石砧暴跳如雷,瞪着眼跟玉兰吵,说纸条就是情书,见面就是情人约会。既然不想复婚,为何又要见他?玉兰说他误解了自己的意图,说自己见石臼是为了救他,绝非情人约会。石砧听不进去,责怪玉兰是脚踩两只船,玩两面派,一面说爱他,一面又与石臼藕断丝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玉兰跟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看看时间就要到了,便硬着头皮走了。

太湖石假山背后,生长着一丛丛细长而苍翠的紫竹。太湖石被堆砌得错落有致,酷似一件件镂空的工艺品,掩映在竹吟风鸣的绿荫丛中。岩缝里一股溪流,滴滴答答敲打着山脚下的一汪清水,仿若拨动了琴弦,为这幽静的时空带来一缕美妙的遐想。石臼选这么个地方,是想给玉兰一个好的心情,他对促成他俩之间的事,抱有极大希望。

幽暗的灯光下,石臼认出了玉兰,迎上去握住她的手,谦卑地说:“谢谢你如约而至。来,请坐这边。”玉兰被石臼引导到靠近池边的一个小亭子下,刚坐到石凳上,石臼就把放在石桌上的水果饮料往玉兰面前推,嘴里不住地劝吃劝喝。玉兰笑呵呵地说:“啥时学得这般客气了?一个村的老乡,值当的这么破费?”石臼说:

“是,是,是老乡,还是同学,还是……”他想说他俩还曾经是两口子,不过又止住了。

玉兰心想,她这次来赴约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打仗的,更不是来复仇的,便暗里嘱咐自己说话要和缓些,炮火不要太重,太重了会把他吓跑的。吓跑了再想找见他,可就难了。

石臼吸毒时事,是石砧前不久告诉玉兰的。弟兄俩是情敌,玉兰不敢当着石臼的面说石砧跑回来了。她担心石臼一旦知道石砧又和自己走到了一起,一来可能继续加害于他;二来石臼会认为石砧毁了他复婚的希望,有可能就此一别,永远消失了。来的时候玉兰产生了一个滑稽的想法,想以复婚为诱饵拴住石臼,绝不能让他再去跟那些毒贩们为伍了。

对于吸毒的事,玉兰故作不知,试探地问起当初离婚时石臼说的被人套住了是什么意思,为啥急急忙忙地要与她离婚。石臼先是闪烁其词,避而不谈。后来经玉兰再三追问,好言宽慰,石臼才说如果玉兰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全告诉她。玉兰问什么条件。石臼说只一条——保密,不能去派出所告发他。玉兰应下,石臼就直言不讳地讲了起来。

说到痛心处,石臼几次被哽咽打断,伤感得无法再讲下去。想起跟蒙娜那帮人在一起的日子,他说自己像掉进了一处阴森森的魔窟,没了一点做人的尊严,也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温暖,有的只是做不完的噩梦,受不了的惊恐害怕。黑心的蒙娜像个母夜叉,对他们这些人除了训斥就是盘剥,恣意挥霍钱财,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好像是吃绝食,喝断头酒,过了今天,明天她就准备要死似的。误入贼船,犯下重罪,他不愿拖累妻儿,所以才提出离婚。说到这里石臼抹了一把眼泪,仰起脑袋自我表白,说玉兰和孩子一直在他心里装着,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他总想有一天破镜重圆,终因顾虑太重,没敢迈出这一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忘记玉兰,他说他很早以前就给石砧发过一封信,后来又给玉兰打过一次电话,再后来就是星星病重住院的时候,他给玉兰汇过十万块钱,钱虽然来路不义,但却是自己对她们母子的一片心意。玉兰听了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钱是他给寄的!那另外十万呢?她没有问,也没说还钱,继续听他说。石臼求情说:“星星他妈,今天当着我的面,求你说句明白话,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答不答应跟我复婚?”

玉兰踌躇不定,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应付他,绕来绕去,半天也没把话说清楚。

“你倒是说呀!行就说行,不行就说不行。说不行我也不会赖着你,以后咱各走各的路,从此再不打扰你了。”

急切之间,玉兰生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念头,她想让石臼立功赎罪,协助公安将贩毒团伙一网打尽,还他做人的资格。至于复不复婚,现在她还不能讲得太清楚。

“石臼,听了你谈的这些情况,你的处境,你的心情,你对孩子的惦记,包括你想跟我复婚,这一切我都理解。可你想过没有,就你眼下的身份处境,你有资格做我的丈夫吗?有资格做星星的爸爸吗?我敢说,你们这些贩毒分子的名字,恐怕早已经都掌握在公安的手里了。前脚咱俩刚复婚,后脚你就被公安带走了,你让我和星星怎么承受这样的不幸?”

“听你这么说还怪吓人的!”

“你想不想听我的话?”

“当然想听。只要你答应跟我复婚。”

“我要你立功赎罪,重新做人。”

“哎呀!又像上次毒饺子事件时那样逼我去投案自首吧?”“我说的是要你立功赎罪。立了功,罪就可以减轻,甚至可以不用蹲监狱。明白吗?”

“可以不蹲监狱?”

“当然了。”

“你说,要我怎么做!”

“协助公安将贩毒分子一网打尽。”

玉兰帮他出了些点子,石臼抱着复婚的希望,又回到了贩毒团伙内部,开始了他的秘密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