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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的时候,玉兰、石砧忽然想起为自己补办婚礼了。上次的婚礼被石臼搅黄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补上,缺了这一回,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日子定下来以后,石砧提出把玉兰的爸妈接到荷阳来。自己妈在,玉兰爸妈不在不圆满。征得玉兰的同意,石砧就亲自回去把玉兰的爸妈和弟弟玉山一块接到了荷阳。玉山己经上了大学,眼下正好在家休寒假。

原以为是来荷阳玩几天,没想到是来参加婚礼的,罗大年和乔盼水就觉得纳闷,问怎么现在才举行婚礼。玉兰料到爸妈会问,心想再瞒下去已无必要,就把上次婚礼上石臼绑架石砧误了他们的婚礼如实说了。老两口听了不免苦笑,也不好再埋怨什么。

在司仪芮迪华的主持下,一场迟到的婚礼便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办了下来。黄市长和张凯局长打趣地对石砧说:“好在这次没人再把你绑架走,不然还得补办一次。呵呵呵呵……”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中午喝喜酒的时候,魏怀生和姜云凤找见玉兰,问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去跟黄市长敬杯酒,主动赔个不是,把过去的事说开,也显得自己懂礼貌。玉兰急忙制止道:“使不得,使不得!这种事不是敬杯酒说说好听话就能消除得了的,只能勾起他对你们的不满。”听玉兰说得有道理,两个人点了点头,就回到自己的桌上去了。

人走客散,石榴却没走,找见玉兰,说狄总进去了,保姆不能做了,想来玉兰这里上班。在玉兰的影响下,经过几年坎坷岁月的煎熬,石榴终于想明白了,暗自下定决心,同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一刀两断,从此做一个正正派派的女人。玉兰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对她在抓捕贩毒分子时的出色表现再次给予赞赏。

这天,玉兰忽然想起星星住院时,石臼曾经寄过去的十万块钱。尽管他是为了孩子,但这钱来路不正,必须上缴。因为给村里办事花了不少钱,眼下手头比较紧,但玉兰没有犹豫,东借西凑凑够了钱,当天就交给公安局了。

由这件事引发连想,玉兰不由得又想起救过自己命的两个大恩人。玉兰知恩图报,这些年每年都要给张慈张善寄上一笔钱,不时打电话问候一下,以此来聊表心意。眼下春节就要到了,按照惯例,表心意的事当然要照做不误。

吃过早饭,玉兰在店门前溜达,猛地发现街的一头一起走过来二三十个人。等到了近前,看衣着相貌,好像是一伙农民工。再看时,人群中有两个人盯上了她,玉兰也认出了他们,是二宝、麦草两口子。俩人从人群里钻出来,跑到店前的便道上,高了嗓门叫道:“玉兰姐,今天怎么有时间在大街上溜达起来了?”玉兰说:“还不到吃饭的时间,来街上透透气。”接着她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去干啥?去工地?”俩人的脸色马上就变灰青了,气愤地说:“这不到春节了嘛,工友们马上准备回家过年了,工资却一分钱都没拿到手。包工头一天一天推,大家等不及了,商量着到市政府告他去。”玉兰见不得不平的事,尤其像农民工遇到不公平,她就打心眼里同情。想帮帮他们,可一时又想不出办法。同情的话还没说几句,二宝、麦草便匆匆告别,急着追赶工友们去了。

到了市政府,一说要见市长,门卫说啥都不让进去。几十个人便席地而坐,齐声冲着院里的办公楼大呼小叫,要市长出来接待他们。门卫上前拉扯驱赶,喝令不准围堵市政府大门。几十个膀大腰圆的建筑工人,一个个力大无比,几个门卫如何撼得动。进出车辆堵了一大片,围观的路人有好几百。这时候来了几个民警,呼三喝四就把民工们带到了信访局。局里的人接待了他们,简单问过情况后便说这件事该由劳动局负责。二宝他们就去了劳动局,接待他们的人听完申诉后当即就把包工头找来了,进门就劈头盖脸地批评。包工头一脸委屈地说:“建设单位给不了工程费,我没法给职工兑现。”于是,局里的人就给建设单位寰宇公司的周总打电话。周总可怜巴巴地说:“购地建厂房把钱都占用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给职工。春节后一定给。”工作人员扭头就把周总的话学给职工,脸上顿时就挂满了同情的愁云,表示自己十分理解大家的心情,同时要大家体谅一下周总的难处,并且仗义地说这事就包在他的身上,年后一定帮大家把钱要回来。几十个人一听就火冒三丈了。有的说指望这钱回去买家具娶老婆;有的说老娘还在医院里躺着,这是救命钱;有的说孩子上学还得靠它交学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拍着胸膛喷着满嘴的唾沫星子一齐向接待人员和包工头发难。职工们的情绪虽然激烈了点,可他们道出的心酸家境,还是引起了局里工作人员的同情。工作人员说会把这件事如实给局领导汇报,三天以后答复大家。听了这话,职工们以为有指望了,就离开了劳动局。

三天之后职工们再去找时,劳动局的工作人员说要他们再等一等,情况领导都知道了,正在研究。二宝、麦草感觉灰溜溜的,认为那位工作人员是在跟他们兜圈子,是在故意推诿。好比在墙上画饼,充不了饥的。于是这天傍晚,两口子就来找玉兰,进门后哭丧着脸,先说了这几天讨工资没讨到手,然后难为情地说想跟玉兰借几千块钱回家过年。玉兰忍不住骂道:“一些人就是这么为富不仁,只顾他们自己,压根就没把咱们这些农民工当人看!”

二宝、麦草说:“人家的理由比咱们还多,到哪儿说理去?”玉兰气愤地说:“联名到法院告他们去!”

二宝、麦草说:“年前没天了,即使起诉到法院,节前恐怕也要不回钱来了。等过完年再说吧。”

玉兰正在生气,芮主任突然打来电话,说有几十个建筑工人堵着门不让她回家,要玉兰赶快过去为她解围。

没顾上细问,放下电话玉兰就拉上二宝、麦草一起去了居委会。路上玉兰问他俩,居委会这会儿有一帮农民工,正跟芮主任缠磨讨工资的事,估计跟你们是一起的吧?两口子说是,让他们去来着,他们觉着去也白去,就偷着跑到玉兰这里来了。

见了玉兰,芮主任背朝工人把她拉到一旁,一脸沮丧地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年年到这个时候,总有几拨讨要工资的农民工来堵居委会的门。居委会算个什么衙门?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最多也只能帮他们跑跑腿打个电话,跟有关企业、部门说说情。有的看面子还好,有的根本就不答理咱这个茬,一说是居委会打来的电话,听不上一句话就不耐烦了。像刚才这宗事,我给寰宇公司的周总打电话时,那个人凶得像个阎王,我这里好心求他,他反倒把我骂了一顿。玉兰,要不是看这帮人是咱们小区的居民,我才不去招人烦呢!这不是自找腻歪嘛。无奈之下我就想到了你,想从你这里借几万块钱,算我借你的,一人发给他们千儿八百的,权当是给他们解决点回家的路费。”

芮主任一心为他人着想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了玉兰。她很想慷慨解囊,可眼下又没有这个力量。不久前才帮村里办了大事,又刚还了二十万元钱,她已经负债累累了。芮主任这是第一次向她张口,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凭玉兰的为人,凭芮主任平时对她的好,她不能说句没钱就一走了之。在解释了没钱相借的原因之后,为了给芮主任分忧,玉兰就把工人讨工资的事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了。她说:“大姐,年终岁尾了,你还有一堆事要忙,该忙忙你的,这事就交给我,你就不要管了。”

芮主任说:“没钱借就算了。这种事一百棒子也打不着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玉兰说:“不是说让我给你解围吗?你就让我先试试,办不成再交给你。”

芮主任问:“你难道有什么高招?”

玉兰笑笑说:“成不了事,我也不会给你坏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跟芮主任谈完话,玉兰回头跟工人们做了半天工作,才把大家劝说回去。第二天一大早,玉兰就带着二宝、麦草去为工友们讨工资了。这是昨天晚上定下的,玉兰不让去那么多人,只让二宝、麦草做职工们的代表。

三个人先去公安局找到张凯副局长诉说了情况,张凯说经济纠纷上的事该由法院处理,还说自己跟法院经济庭的人熟悉,答应打个电话让玉兰去找。玉兰说先别慌着找法院,找他是想借用他的权力,先摸一摸寰宇公司在银行的账户上还有没有存款。张凯说:“案子不在我们这儿,擅自调查私人账户是违法的。”又问:“干吗非要查人家的账户?”玉兰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摸摸底。心里有了底数,打起官司来才理直气壮。张凯说法院经济庭的郭副庭长是他的小兄弟,只要一立案,他会给查清楚的。说着他就给郭庭长打了电话,估计是那边答复得不错,他放下电话就催玉兰放心大胆地去找。

玉兰领着二宝、麦草到了法院,先递了诉状,然后又作了一番说明,恳请郭庭长帮工人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因为张凯打过电话,郭庭长自然不能冷待,便立刻把电话打给了包工头和周总,一来证实一下玉兰谈的情况是否属实,二来想从中做个调解,能调解就尽量不立案。在电话里说了半天,放下电话,郭庭长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凝重起来了。

“罗总!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却东奔西跑为他们说情。用句时兴的话讲,你这叫情系百姓关注民生啊!呵呵,精神可嘉。”郭庭长开口就赞赏玉兰。

玉兰淡然地说:“庭长过奖了。我又不是什么官,哪里懂什么民生!只是觉得用工单位不应该这么对待他们。”

“刚才我跟寰宇的老总和包工头都通过话了,意思是想从中作个调解,哪怕他能拿出一部分钱,让职工过个年,我这里也就不再立案了。可他们不领我的情,那我就只好公事公办了。”说话间,庭长的眉毛就拧在了一起。

二宝、麦草憋不住了,愤然道:“对待这种人,就得来硬的!”

玉兰疑惑地问:“开庭审理要等多长时间?”

“几个月吧。”郭庭长说。

“几个月?不行不行,他们都等着拿钱呢!年前不行吗?”玉兰急促地说。

“不行。既然立案,就得按诉讼程序来。”郭庭长认真地说。

二宝按捺不住了,给庭长支招说:“急事急办嘛!有手段干吗不使?派几个法警,手铐给他一铐,大话唬不了三句,准保他乖乖地就会把钱拿出来!”

郭庭长呵呵一笑说:“净开玩笑。”

玉兰止住二宝不要胡说,然后对郭庭长说:“庭里该立案立案,我们该找继续找,找不成,就只能等你的庭审结果了。”

郭庭长一边说可以可以,一边就起身离开了座椅,送玉兰他们走。三个人出了法院大门,横穿马路时,就见一辆枣红色奔驰750疯狂地从一旁驶来,冲着玉兰就撞了上去,玉兰一下被撞倒在路旁,吉凶难料。开车的人踩了一下刹车,车速稍有减慢,却又马上加了油门,对伤者完全不屑一顾。麦草顾不了许多,赶紧过去看玉兰撞着没有。二宝一个跨步冲了上去,一把将车门拉开,抓住司机的领子,好比从鸡窝里掏鸡一般,只轻轻一用力,就把司机给拎下车来。

开车的人是个女孩,二十岁上下,一身富豪人家贵小姐的打扮,窈窕的身姿,水灵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跟她那满脸的霸气不相称。“呵呵,不要大惊小怪嘛。说吧,要多少钱?”那个女孩掰开二宝的手,冷漠地一笑说。

“你以为有钱就可以随便撞人?这样吧,你站在路上,让我撞你一次。该赔多少钱我赔,撞死你我偿命。”二宝抢过她手中的车钥匙,拽住她的胳膊就往车前拉,非要自己开车,在她身上做一次撞人试验。那个女孩害怕了,吓得脸色煞白,撕扭着不往车前站。危急时刻她搬出一个人来,傲慢地问二宝:“知道周总吗?该怎么赔找他算账去,我没时间跟你闲磨牙!”二宝说:“你说的是寰宇公司的周总吧?”那女孩得意地说:“荷阳城里能有几个周总?”二宝又问:“你叫什么?他是你什么人?”小姐坦称自己叫司文,周总是她干爸。二宝不禁窃喜,心想这回可是有的账算了,故作惊讶地说:“嗬,我说小姐怎么这般蛮横,原来靠着有钱有势的干爸。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司文问:“什么意思?”二宝说:“到了医院告诉你,现在救人要紧。”司文怕其中有诈,死活不肯去,依然拿周总的威势吓唬二宝。二宝不想与她纠缠,手里摇晃着她的车钥匙威吓说:“你不去是不是?那好,我看这辆车怎么也值个百八十万的,就以它作抵押,回头咱们再清算。”路上围观者越聚越多,早有路见不平者纷纷指责司文仗势欺人,责难的话不绝于耳。司文见孤木难支,众愤难当,只好答应一起拉玉兰到医院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