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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1 / 2)





  叩门进了院子,行至锦汀小筑前,赵新林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他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沉沉叹了口气,又继续大步往陶然居行去。

  进了院子,却见厅内灯火通明。这却是不曾有过的。他这个主人不归家,院子里向来只在廊下点了两盏灯笼。等他回来,才会点亮屋里头的烛火。

  待到进了正厅,却见屋里的圆桌上摆着几盘子菜肴,潘小桃着了粉色团花衣衫,正端坐在高凳之上。

  她今日倒和往日大不一样,乌黑发髻高挽,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那发髻上簪得两根明煌闪烁的素色花簪,一旁的玉色耳垂儿上,水滴模样的粉色玉坠子微微晃动着,倒是看得赵新林一愣。

  自打长生去了,他再不曾见过这女子身着艳丽衣衫,平日里只是素色常服,如墨长发也总是拿一根长长的银簪子低低的挽着。

  潘小桃见他回来,面上不禁涌出浅浅的欢喜来,起身笑道:“外头的生意可是忙碌?又是这般晚了才归家来。”朝桌子上面看了两眼:“这是我亲手做的,只可惜搁置的久了,怕是早就凉了。”

  赵新林只觉这女子今日格外不同,默了片刻,刚想出声,却听那女子又道:“赵大哥腹中可曾饥饿?”

  “不饿,不饿。”他刚刚从酒肆出来,肚中又是酒又是肉,确实不饿。

  潘小桃点点头,然后唤了小厮进门,叫他们把桌上的菜肴都收了,才对赵新林说道:“总是这般忙碌着实伤身,赵大哥以后还是早早归家才是。锦娘又是好一阵子见不得赵大哥了,每日里可怜兮兮的守在陶然居,赵大哥也该怜惜她才是。”

  赵新林脑子有点懵,呆呆愣了愣,回道:“唔,明日我早些回来,我……”

  “好。”潘小桃却是笑着截断了赵新林的话:“赵大哥可不要食言才是。”说完了,给赵新林福了福,便转身去了。

  独留下赵新林站在烛光辉煌的厅中,手里头拿着帽子,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赵新林果然在傍晚时分归了家。

  锦娘见得赵新林的面,欢喜疯了,奔上前便跳进了赵新林的怀里,叽叽喳喳小雀儿一般地说道:“赵爹爹,我好久不见你了,你去做甚了?怎的总是不在家里?我每日都要来陶然居喂鱼,今日小白死掉了,娘亲说怪我,说那鱼傻得很,不知道饥饱,是我喂的鱼食太多,撑死了它……”

  赵新林是看着锦娘长大的,本就喜欢爱怜,又听见她唤自己赵爹爹,还欢喜殷切地和自己说话,心里自是耐不住欢喜起来,笑意盈盈地抱着锦娘,大步往正厅走来。

  进得屋里,却见潘小桃也在其中,那圆桌上,五盘三碟,又摆了三碗白粥。

  潘小桃见他进来,便起身笑道:“回来了,今日倒是早,正赶上吃完饭。”说着招呼锦娘:“还不快下来,你赵爹爹累了一日,你还厮磨于他。”

  锦娘听了,立时乖巧一笑,蹬着脚丫子就从赵新林怀里挣脱了下来。

  赵新林只木木站着,他觉得自己耳朵好似出了问题,竟是出现幻听,听见那女子,竟是允许锦娘唤他赵爹爹……

  潘小桃见着赵新林只呆呆立在那里,宛然一笑,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笑道:“赵大哥?再不来,饭菜就又要凉了。”

  ☆、第061章

  星光从半开的窗格漏了进来,赵新林躺在床上,枕着双臂,望着帐顶子出神。

  已是夜半三更,外头早已是寂静一片。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可是仍旧不明白,今夜的这顿饭,那个女子,究竟是甚个意思。

  眼前不禁浮现出饭桌前的情形。

  那女子笑靥如花,端得是贤惠得体的模样,孩子伶俐可爱,又待他亲密无间,一顿饭,弥漫着的是他一直渴求,却不可得的温馨安详。

  想到这儿,赵新林忽的躺不住了,内心一阵激奋,一骨碌坐起身来,心里有股子冲动,想要立刻就去问问那女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隔墙相邻的另一个院子里,潘小桃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的已是好久。

  她终于主动迈出了那一步,心里有久违的淡淡期冀,也有不住翻滚而来的悲痛——她终究是要告别长生哥哥了。

  寂静的夜,只有小锦娘睡得香甜,梦中翘起唇角,那是因为她正做着美梦,梦里头,赵爹爹抱着她,带着娘亲一起去满是花海的地方,笑啊,闹啊,相亲相爱,再不分开……

  日子波澜不惊,却又掺杂着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赵新林每日按时归家,潘小桃总是及时的布置好一桌子好饭菜,带上锦娘,三个人言笑奕奕,在那个深秋的每个夜晚里,就好似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而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两个人,都在忐忑不安着。究竟要不要捅破了那层稀薄的窗户纸,他们都在迟疑着。

  这日归家,吃过晚饭,潘小桃一面吩咐了下人们收拾碗碟,一面叫人去准备热水,预备着待会儿的沐浴。然后和往日一般模样,含笑对赵新林道:“赵大哥,我带着锦娘先回去了,累了一日,待会儿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再去睡觉。”

  赵新林眼见潘小桃牵了锦娘的手就要走,忍不住伸手扯住了潘小桃的衣袖。

  潘小桃诧异回头,赵新林忙缩回了手,束手立在原处,然后面上染上了红晕,眼睛左右乱飘,踟蹰片刻,小声道:“嗯,待会儿,待会儿你过来一下。我,我有话要说。”

  潘小桃瞧着他的模样,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突突直冒,叫她心绪不宁。默了片刻,然后弯起唇角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安置好锦娘,潘小桃沐浴更衣,换了一套碧青色团花褙子,又将发高高挽起,斜斜的插.了两根碧玉色梅花簪,带了同色的耳坠子,描眉画唇,然后对镜望了望,只见镜中人面如桃花,含着一抹清淡浅笑,眉眼间,又淡淡的喜色。

  忍不住又翘起了唇,潘小桃回头见帐子中,锦娘睡得酣甜,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屋门。

  却不知她前脚出门,锦娘便从被褥中坐了起来。将小脑袋伸出帐子,看着犹自轻微晃动的珠帘,抿着唇儿笑了起来。

  夜色尚好,虽是薄如轻纱,冷如白冰,却照得大地亮晃晃的。

  赵新林在暖阁里摆了几碟子小菜,又温了米酒,正坐在桌前,两手微蜷起,搁在桌面上,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晓得那个女子是不会拒绝的,可心里仍旧禁不住激动轻荡。他忍不住去摸桌面上摆着的一个狭长檀木盒子,那盒子雕刻精美,漆面平滑清亮。

  正是激动难耐,忽听门处轻微的脚步声,抬头去看,果然是那女子缓步而来。却见那女子蛾眉螓首,娇颜若云,赵新林站起身来,有些磕绊地道:“你,你来了。”

  潘小桃微微浅笑,冲他点了点头。

  一时二人对面而坐,赵新林提了酒壶,给桌面上的两个酒盅都满上了酒。屋里寂悄无声,角落里,香炉青烟寥寥,蜿蜒而上。

  赵新林盯着那酒盅里的透亮液体,眼睛眨也未眨,喉管里微微吞咽下一口唾液,然后忽的伸出手去,端起那酒盅仰面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