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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2 / 2)

盛暑的日光下,后面又一批步行入宫的官员走上前来,纷纷向他打起了招呼。张子厚摸了摸手中的象笏,滚烫的,便随众人走进明堂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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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大殿上,往常官家御座之后架设着珠帘。高太后在帘后端坐,两位掌宝司仪女史身穿男装圆领窄袖长袍,围护腰,束带,着黑靴,手捧玉玺和凤印金册。八位带御器械肃立一旁。

二府的宰相们,宗室几位亲王,入殿内行了参拜大礼。

前殿传来高太后嘶哑低沉还带着些哽咽的声音:“众卿平身,实不相瞒,早上你们刚刚出宫,官家就晕了过去,扎了针也没醒转。御医官们说是疑似中毒,那金丹的嫌疑最大。眼下正在商议解毒方子,都说没有三四日恐怕官家醒不过来。老身这才下了宫禁,先请众卿回来议一议该如何是好。”

殿内哄的一声,宰相们纷纷商议起来。他们心里都有数,太后说三四天能醒,那就至少得七八天甚至半个月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根本醒不过来。不然怎么会宫禁呢。

“娘娘,请问那两位国师现在何处?”陈青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身已经将他们拿下,关进了掖庭诏狱,已经上了刑。他们只说金丹无毒愿以身试丹药。”

赵栩凝神细听,心里沉甸甸的。爹爹这两年性格大变,被这两个道士和金丹害得不浅。他早猜到外面来的应该是二府的宰相和使相们,舅舅一说话,他的心就倏地安定了下来,发现赵棣在偷看自己,赵栩一侧头,大大方方地看了回去,带着一丝嘲讽戏谑。赵棣已经在想着当皇太子了吧,说不定还把自己当成了竞争的对手。

赵棣不自在地转开眼,看向那几个年幼的弟弟。

良久,一把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本王以为,既然官家身体不适,母代子劳,还请太后恢复垂帘听政,决断国事。”

赵栩听出这是禁中大宗正司的司正——定王赵宗朴的声音,这是一位连太后也要尊称一声皇叔的宗室前辈。

跟着听见一人说:“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官家节前已有立储的打算。虽然鲁王出事,但吴王燕王等还有六位皇子在。不如请太后定夺,立长还是立贤。早日立下皇太子。由太子监国,可安民心。”

赵棣竭力控制着自己,宽袖中的手指仍然颤抖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忽然,那皇太子一位似乎就近在眼前。他忍不住又瞟了赵栩一眼,却发现他似乎还在走神。

赵栩正想着蔡佑没了鲁王,会怎么做。今日爹爹突然晕了过去,蔡佑没了布置转向的时间,现在说话的这个,不知道是哪一位副宰相。听口气莫非蔡佑竟然想顺势捧立赵棣?只是这厮说话刁钻,这样一来,舅舅倒不好开口了。

果然陈青没有再说话。

倒有一把粗粗的声音传来,格外洪亮:“臣以为吕相此言不妥,官家并无明言要立哪一个皇子为储,如今无嫡也无长,若是立贤,恐怕没有两三年也看不出哪个皇子更贤能。官家育有七子,年纪最小的不过才四岁,何以判别?还是只请太后垂帘听政更好。”

赵棣袖中的手一紧,又是一身冷汗。此人可恨!两三年!不说爹爹恐怕很快能醒,鲁王会不会醒过来闹腾,这两三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太后要掌权,恐怕立十五郎才是最合她心意的。

大殿之中一把柔和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娘娘,臣以为,太后垂帘听政和立太子并无冲突,何不同时进行?臣多年来上书劝谏官家立长。官家节前同臣等说无嫡立长甚佳,原本也定下节后由礼部为鲁王选妃。如今鲁王出了这等不幸之事,那就应该以吴王为长。如果立吴王为太子,娘娘一样可以垂帘听政,教导吴王决断政事。岂不两全其美?也不违背官家立长的心愿。”

赵棣微微闭上了眼,宽袖中的手死死掐住自己,提醒自己切勿忘形。

蔡相!蔡相竟然立刻弃鲁王选择了自己!大喜过望的赵棣实在难掩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似乎一只脚已经站在了皇太子之位上。他生母钱妃虽然份位不高,可毕竟是高太后的远房侄女,入宫十几年本本分分,这也是这些年他一直很受太后喜爱的原因。蔡相和太后如果都属意自己,等他做了皇太子!赵棣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蕊珠肯定也愿意以身相许,她本来就不中意赵檀!想到她担忧会被太后许配给赵檀的楚楚可怜模样,赵棣更加踌躇得志。他看向身边的弟弟们。对面的七弟十弟已经露出了羡慕的尊敬的眼神。十五郎在偷偷地摸冰……六郎呢?

赵棣一滞,赵栩他为什么在笑?笑得怪怪的。

赵栩笑的是蔡佑。此人虽是宰相,也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骨子里却是个吕不韦。一看上一笔生意蚀本了,血本无归,立刻想着捞一把回来。还真被他捞到了。即便赵棣现在当不上太子,也被蔡佑绑到了他船上,看着赵棣的神情,他恐怕正感激涕零呢。

殿上有两个副宰相也懵了,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蔡相的舵也转得忒快了,连自己人都没打一声招呼啊。这么多年捧着鲁王,和太后拗着劲儿作对。结果鲁王一摔,他短短两个时辰,就改捧吴王了。吴王愿意不愿意被他捧还不知道呢。他先把拥立的大功给占了。偏偏还合了高太后的心意,谁都知道,帝有七子,吴王最得太后的喜爱,谁让他娘钱妃和太后沾亲带故还十几年如一日地谦卑温顺呢。便赶紧也出列附和。

陈青依然没有开口。

赵棣听着又有两位副宰相附议蔡佑的说法,更是心花怒放,也顾不得看赵栩了。

忽然有金石丝竹般的声音响彻大殿:“臣苏瞻有奏。”

殿上骤然安静了下来。赵棣也一惊,侧耳细听。可殿上却依旧鸦雀无声。忽然蔡佑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苏相?蔡某冠服有不妥之处吗?你有奏就奏,盯着我看作甚?”

赵栩好奇起来。他和苏瞻除了那几年有过师生名分外,并无接触。因为炭张家的事和以前荣国夫人的缘故,他还对苏瞻生出了几分恶感,顺手请太后塞了两个侍妾给他,恶心恶心那王十七娘。现在听着苏瞻在大殿之上竟然如此出人意料,实在难以想象这位汴京苏郎要说些什么。

只听见苏瞻清朗一笑:“不敢,那虹桥下的船只想要在汴河里掉头转向,得先看好桥上四角的“五两”,算好航道,打好招呼,没有半个时辰也掉不过头来。苏某料想不到蔡相这改弦易辙之快,让人目眩神迷,比那测风向的“五两”还要轻松。不免要多看几眼,蔡相你有几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