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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山是本宫的了第101节(2 / 2)


  现在整个工厂都在议论此事,人心惶惶,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那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若是找他的麻烦,会不会将事情嚷出去?

  但最可怕的是,她们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知道的,又还有没有别人知道……会不会其实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们平时去集市、去城里的时候,是不是就有人用恶意的视线打量她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个问题,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冷。

  其实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女工们都很难适应工厂里的生活,整整四年的时间里,一点点磨,一点点适应,才终于有了今天的安稳日子。她们之中大部分人对于婚嫁之事是没什么兴趣的,反正工厂给养老,她们可以在这里干一辈子。

  可是现在,这种安稳也要被打破了吗?

  张大娘虽然跟她们来历不一样,却也听得浑身冰冷,因为这是一件所有女人听了都会心有戚戚、感同身受的惨事。

  今天遭殃的是另一个女工,来日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但是很快,张大娘就发现,这世上还真有没有同理心的女人。这天下了工之后,她偷偷去看了那个出事的女工,人看着不大好,幸而身边有几个姐妹陪着,一直在开解她。谁知叫另一拨人听见了,也不避着,就当了众人的面,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指点开了。

  贬低一个女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不是“说不定是她想了,自己勾引人”,就是“本来就是那地方出来的,指望她真的变成良家女子吗”,再不然,便是“做出那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给谁看?笑死人了”。

  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却能以最恶毒的念头去揣测另一个遭受不幸的女人。

  张大娘没忍住,冲出去了,“男人们说这种闲话也就罢了,你们也说得出来!你也是女人,不想想自己也有可能沦落到这一步吗?”

  那几个女工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混合着得意与自傲的微妙神情,“我们和她可不一样!”

  “不一样?”张大娘冷笑,“不一样在哪里,被害的时候,有人会管你是不是良家女子?他能轻贱别的女人,也就能轻贱你,还真以为划清距离,做个乖乖听话的好女人就万事大吉了?好女人被发卖的、被打死的、像这般被人害了的,多着呢!”

  “那些犯了事的男人,不愿承认是自己忍不住,就指认是女人淫-荡下贱,仿佛如此一说,天下女人就尽可欺辱了,反正到时候只要说是女人的错,就万事大吉了。你们身为女人,不居安思危,反倒自鸣得意,以为自己比她们高贵清白,真是可笑至极!”

  “按照男人那一套,你们一个个现在都该被关在家里生孩子,家里做不完的活计等着你,还想在这里做工,每个月领一笔丰厚的工钱?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这一骂,就忘了控制音量,周围所有人都被惊动,看了过来。

  所以等她说完话,周围一片寂然,竟没有半点反应。

  张大娘有些尴尬,暗恼自己怎么还是控制不住脾性,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总不会长记性。

  好在就在此时,忽然有掌声从一旁响起。众人转头一看,却是厂长。

  她们这位厂长可了不得,曾经做过陛下的御前女官,听说是为了她们这些苦命人,自请调到这里来的。她身上有一种安定的气质,女工们不管是什么样的脾气,在她面前都乖得跟兔子似的,说话也温声细语。

  张大娘一看到她,想到自己方才撒泼的样子都被瞧在眼里,脸立刻就红透了。

  “说得很好。”张虹走到张大娘面前,夸赞道,“女人也应该有这样的血性,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所有女性同胞。”

  说完又转头看向那几个挑事的女工,“还有你们,这思想太落伍了。女性的地位,绝不是靠竞争得来的,更不是靠对比得来的。你们今天能站在这里,说这些闲话,不是因为你们是什么贞洁烈女,而是因为陛下-体恤,更是因为律法保护。”

  “律法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来历就不保护谁。何况如今朝廷禁止人口买卖,封禁了所有妓院,她们跟你们是一样的,羞辱她们,就是羞辱你们自己。”

  不知道女工们服不服气,反正她们都低下了头。

  张虹这才让众人散了,对那个出事的女工道,“我来看看你,咱们进屋去说话。”说完又回过头来,看向张大娘,“你也来。”

  进了屋,张虹细细问了一遍昨日的情形,表情严肃地道,“这件事不能就此姑息。我们厂里都是女工,难免有独自出行的时候,这次若是不管,那些人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再来几次,厂里的女工就要日夜惊慌害怕了,到时候,才真是难以收场。”

  被害的女工姓江,以前也有个花名,到这里就不叫了,因为在家里行八,就叫个江八娘。

  江八娘此事也不由得后悔,“我也是傻,叫人一吓就蒙了。就是拔下头上的簪子,也能给他扎个血窟窿啊!”言语之间,仿佛恨不得昨日重现,让她扎那泼皮一簪才解气。

  张虹摇头,“那用处也不大。我的想法是想报官,把这件案子查明,由官府给他定罪,如此才可以震慑其他宵小。”

  江八娘道,“可是捉奸捉双,这种事,不是现场拿到了,哪里有铁证?”

  张虹正要说话,张大娘忽然插言道,“那就捉个双!”

  众人皆是一愣,张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设个陷阱,捉他一次?这……这太危险了。”

  虽然经过了不少事,但毕竟自己也是个未婚女孩,张虹听到这个提议,简直心惊肉跳。

  但江八娘却是听得眼睛一亮,“这个好。厂长,我愿意去!此仇不报,我在工厂里就永远都抬不起头,只有治住了那些人,我才有一条活路。”

  张虹最终还是被她们说服了。

  这件事她们没有声张,而是暗暗地摸了一下那人的底,又耐心地等了一阵,之前那事的风头彻底过去之后,这才让江八娘单独出门,“碰巧”撞上了那人。对方果然起念,跟着江八娘到了僻静处,一边言语不干不净,一边就上来动手动脚。

  等江八娘喊出暗号,埋伏在周围的众人便一拥而上,将那泼皮拿住了,扭送到官府。

  临县的县令接了案子,因为案情明晰,又是当场抓获,新颁布不久的律法之中明明白白写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判,所以升了一次堂,就把这件案子给结了。那泼皮虽然一直在喊冤,后来又不断辱骂江八娘,也不过是无能狂怒。

  这样的案子少见,审案时前来围观的百姓人数着实不少,案子审完,这件事便也像长了翅膀似的,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临州。

  许多百姓并不关注法律条例,就算报纸上宣讲过,也有很多人还不知情。现在有了具体的案件,反倒个个都能说上几条了。

  虽然偶尔也有人看不惯江八娘这一干女子行事张狂,但不得不说,自那之后,工厂的女工们只要穿着工服出门,那就没有人敢随便招惹。

  第二天一早,工厂里的工人们都才起来,门房那边就来找张虹报告,说有个带孩子的女人在门口求见,问她有什么事也不说。张虹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去。

  把人请进来一问,才知道她原来也是被那泼皮害过的受害者。

  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女人拉扯孩子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忍受那些泼皮无赖们的骚扰和调戏,她每日战战兢兢,却最终还是没能幸免。这件事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躲起来哭了一场,自那以后,她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把菜刀压在枕头底下。

  现在那泼皮终于被抓进去了,她是来道谢的。

  这件事让知情的女工们都不免唏嘘,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多少跟寡妇一样的人,在默默忍受这种不幸。

  张大娘便悄悄问张虹,问她工厂以后可不可以多管一下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