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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尤时似乎和他先前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她是活生生的矛盾体,易碎又顽强。

  程刻从来不知道,原来情绪真的能被眼泪淹没。看着她脆弱的眼睛,他突然就发不出脾气,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这次请假,是为了陪程馨去医院。

  程馨的情绪反反复复,每天大起大伏,常常呈现两个极端——工作的时候冷静得若无其事,一回家就崩盘,她变得爱砸东西,莫名其妙大哭,对着程晖狂轰乱炸。

  程镌在家里附近的高中上学,走读。如果不是和他通电话,听到家里的动静,程刻根本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工作日的清晨医院人不多,程刻挂了号,去热水间给程馨打了一杯水。母子俩坐在医院的座椅上,程馨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

  两人都不是爱唠叨的性格,一时无话。

  程馨对医院的抵触情绪不大,但程刻明显能感觉到,进医院后,她的情绪变得出奇低落。

  程刻挤出一个笑,笨拙地想缓和一下气氛,“妈,没事的。我们只是来看一下医生。”

  周围沉静无声,过了会儿,程刻听到她问:“阿刻,你和小镌会不会觉得妈妈很失败?”

  程刻身高腿长,缩在小矮椅上,闻言,他两腿动了动,似是无处安放。

  眼前的女人分明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可程刻知道,她已经不一样了。她的心里曾有辽阔的一整个世界,现在却被驻守在那个世界的人亲手摧毁。

  “不会。”他强调:“真的。”

  安静的医院走廊,程馨默默流下泪来。

  “对不起,阿刻。从小没有给你们应该给的陪伴,现在长大了也没有给你们幸福的家庭。长大很辛苦吧?妈妈对不起你们……”

  人总是很难逃过家庭的桎梏,程刻一直以为自己是薄情寡义的人,他已经快忘了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却在此刻鼻酸得厉害。他快速低下头去,忍了又忍,他重新抬起头,轻轻擦掉母亲脸上的泪。

  “妈,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了不起。你有自己的事业,我们也独立,小镌成绩很好,将来一定能上个很好的大学。当然,我也不差。所以不管你和爸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能想到,我们就是你的成就。”他说得很慢,安慰这件事情做得并不顺手。“你才不失败,你是我和小镌最好的妈妈。”

  程馨泪如雨下。

  ……

  在医院开了几副安神药,医生建议程馨找心理医生疏导,程刻记在心里,陪着程馨回家。

  程馨近期没有接工作,在家里歇下了。她说想和程晖聊一聊,程刻应下,当天联系了程晖。

  晚上,两人谈话,程刻和程镌在房里留意动静。幸而今天还算平和,没听到任何争吵声。

  良久,程馨端着水果来敲门。

  今天程馨情绪好了许多,去超市添置了新的餐具杯具,冰箱又重新塞满水果和菜品。

  她和程晖最后决定离婚。程刻还好,他早熟也稳重,事事有自己的想法,她比较担心程镌,程镌虽乐观开朗,但终究是小孩儿脾性。

  听完程馨的决定,程镌破天荒地没有表现出异样,反而支持。

  “妈,这么多年,你虽然经常在外面跑,但都是为了工作。这段时间不如就好好去玩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会好好的。”

  程馨止不住心头的酸意。

  她活了半生,败在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婚姻上,她歇斯底里,像个泼妇一样又哭又闹,最后归于平静,感激自己从未全身心依靠一个人,没有了婚姻,还能回归工作。而她最大的幸运,是有两个很好的儿子。